那段12弦贝斯像不祥的钟摆一样响起来时，空气里的氧气仿佛瞬间被抽干了。Pearl Jam这首Jeremy根本不是为了让你听得舒服，它是为了让你难受，让你直视那个角落里正在腐烂的伤口。Jeff Ament手里那把Hamer 12-string bass简直是这首歌的脊梁骨，它发出的声音既有低频的沉重，又有高频的金属撞击感，像极了一个长期被忽视的孩子内心那种混乱又尖锐的嘶吼。
Eddie Vedder看到那则关于德州男孩Jeremy Delle在课堂上吞枪自尽的小报新闻时，敏锐地抓住了那个最核心的痛点：一个孩子要用最极端的死亡，才能换来人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“被看见”。这首歌听得我背脊发凉，因为Vedder没有用那种上帝视角的悲天悯人，他让自己钻进了Jeremy的躯壳里。主歌部分他压低嗓音，那种克制的念白像是一个旁观者在冷冷地读着验尸报告，又像是那个男孩在深夜里的自我咀嚼。"Daddy didn't give attention, to the fact that mommy didn't care"，这种原生家庭的冷暴力，比直接的殴打更像钝刀割肉，一点点把人的灵魂掏空。
整首歌的编曲结构是个巨大的情绪陷阱。它一直在堆叠，一直在蓄力。吉他手Stone Gossard和Mike McCready并没有在那儿狂飙Solo，而是用一种交织的、有点神经质的扫弦，制造出一种即将失控的焦虑感。等到副歌那句"Jeremy spoke in class today"爆发出来时，Vedder的嗓音从胸腔里炸裂，那不是歌唱，那是困兽的咆哮。所谓的"Spoke"，多么讽刺的隐喻，那是用鲜血和脑浆写成的最后一句台词。
最让我感到窒息的是歌曲的Outro部分。那里没有所谓的和解，也没有救赎。伴随着那句"Try to erase this from the blackboard"，乐器声变得狂躁杂乱，Vedder开始发出那种没有歌词的吟唱，"Ooh, ooh..."。那听起来不像人类的声音，更像是某种被困在炼狱里的幽灵在回荡。那种情绪的宣泄太过于真实，以至于每次听完，我都需要好几分钟才能从那种沉重的压抑感里缓过来。
在这个充斥着“关注度”焦虑的时代，重听Jeremy简直是一次精神上的凌迟。我们身边有多少这样的“透明人”，他们在学校里被霸凌，在家里被当作空气，活成了一座孤岛。Pearl Jam用最硬核的Grunge外壳，包裹了一个极其脆弱的社会议题。这首歌就像一张被定格的照片，那个叫做Jeremy的男孩永远停在了举起枪的那一刻，他用这种决绝的方式，在这个对他视而不见的世界里，强行留下了一个无法被擦除的弹孔。
那支著名的MV甚至比歌曲本身还要致郁，特别是那个特写镜头，Jeremy那张扭曲、愤怒又绝望的脸，配上红色的背景，成为了90年代摇滚乐最惊悚的视觉符号。但这首歌之所以伟大，就在于它哪怕剥离了画面，光靠声音也能让你感到那种彻骨的寒意。它时刻提醒我，冷漠是会杀人的，而我们每个人，都可能是那个递刀子的人。
永恒的经典 Pearl Jam之《Jeremy》赏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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